班就讀於加拿大一間中學校,為了保護他,Shadow 只好也從美國飛過去。這可不是一段短的時間,根據強尼所說,短則半年,長則一到兩年,她都必須待在班的身邊寸步不離。以她的收入來看,Shadow 雖然不愁在加拿大的一切開銷,但她經營的也不是什麼慈善事業,照理說這些花費,應該由案主全數負擔──即使對方是老朋友也一樣。只不過我們都知道,像強尼這種浪子般的酒鬼,除了吐露那個人的行蹤以外,他嘴裡是不可能再吐出任何一毛錢來的了,為了知道那個人的下落,Shadow 情願先負擔了這全部的費用。你說她如此相信強尼嗎?我想是的,只是比起信任,也許更值得的是那一絲絲微弱的希望之光──至少對Shadow 而言。

 

處理行李是非常麻煩的一件事,如果今天Shadow 是要去加拿大度假一個月,懶惰如她,應該只會帶上護照、證件、信用卡以及一些必要的隨身物品就出發了,剩下的,到了當地就全部用錢解決。偏偏這次去加拿大,她必須「寸步不離」那個班------那她當然就再也沒有時間能慢慢逛街、採買生活用品了,只好全部從美國帶過去。她的貓也不能帶著去了,貓的毛髮和足跡也許會在不該的場合留下不該有的證據。她準備把她的貓帶到喬瑟夫那裡寄養著,無論如何喬瑟夫還是比強尼可靠些。

 

是的,身為班的父親,強尼卻不打算跟到加拿大去。關於班這個孩子,根據強尼提供的檔案資料,因為生病的關係,他的生命已經不長了。Shadow 覺得,這真是一件磨人的工作,可是既然已經答應了強尼,她只好看著辦。

 

這時她的班機已經抵達溫哥華國際機場,她事先請喬瑟夫幫忙弄了一輛敞篷跑車在機場等著。她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,先到旁邊的倉庫寄了行李,才拿了車開往溫哥華高貴林校區。她也算是精力過人,才下飛機就馬不停蹄開始她的保鑣任務,連喘口氣的時間也沒。

 

半小時候她抵達學校,一棟綠樹密密簇擁的紅色鐘樓,矗立在學校正門口,校園裡三兩人走過,還未到放學的時候。她抽出根菸來點了,敞篷車外的風將她的長髮依舊吹得飛揚紛亂,她卻從不在意這令它們都打結了。十多分鐘後鐘聲響起,她將手臂掛在車窗上望了望,又過了十來分,有人敲了她的車身。

 

她轉頭一看,來的那個清秀、亮棕色頭髮的少年,就是班尼迪克本人了。他非常地高,以同年齡的少年來說,他實在比別人還高了不少。這時他正微笑,客氣地說:「嗨,妳是珍妮佛嗎?」

 

「叫我Shadow 就可以了。」她拿開了菸抬頭看著他,點點頭。

 

他立刻咧嘴笑道:「Shadow ,我是班尼迪克,強尼叔叔請我今天下課了在這裡等妳。」

 

她點點頭,說:「上車吧。」

 

「謝謝,但……」班尼笑了笑,道:「我想我就不跟妳一起離開了。」

 

她的眼睛透過墨鏡看著他,問:「什麼意思?」

 

「我知道強尼叔叔的意思,但我不需要他保護。」他還是抱持著良好的禮貌,微笑說:「幫我跟強尼叔叔說聲謝謝,我先走了。」

 

------班!」那頭有個少年叫道:「還沒好嗎?我們先過去囉!」

 

「我來了!」他回頭,微笑道:「再見,Shadow。」說完他轉身跟上那群拿著籃球嘻笑的少年們。

 

Shadow 當然沒有照他的話就這麼打退堂鼓。她驅車跟上班尼,一群人來到學校旁的籃球場。她在現場掃了一眼,班尼和他的朋友們共7人在球場上,另外3人坐在場邊看球,一面吆喝助陣。

 

她將車開到球場邊,遠遠地用望遠鏡觀察他們。頭一次來到目標身旁,先用遠鏡頭觀察情勢是她的習慣。球場有兩個,另一個場地人不少,她又掃了一眼,看出那裡有正好10個人正打全場比賽。周圍還有7個青少年在聊天、看球,男男女女,看起來應該是一起的。

 

Shadow 不是不知道班尼會拒絕。但她初來乍到,並不急著說服班尼。她看著班尼在場上運球、轉身上籃,笑得是那麼開心。一個多小時後,天色有些暗了,她菸已經抽掉了兩根,班尼和他的朋友們更是揮汗如雨,卻還沒有打算散場的意思。隔壁球場的青少年們散了幾個,也打得正興。

 

Shadow 低頭看了手機。她並不喜歡看籃球,可是班尼打球時笑得那麼開懷的樣子,卻叫人看了舒服。她微微出神,想起以前在莎曼院長身邊,她們也有這種笑容的。

 

忽然球場上一個驚呼,班尼倒地,她回頭,驚得跳出車門,卻看到場上的眾人在大笑,班尼躺在地上的身子也在笑。

 

她稍稍鬆了一口氣;一旁有個人上前去拉他。

 

那人才一伸出手來,Shadow 的手卻已閃電般掏出槍來,「砰砰」兩聲,打掉那人的手再打倒那人身子。原來那個人手裡是一把槍!那人伸出的手並非要拉起班尼,而是要斃了他!而這一切竟快到連Shadow 自己都無從思考,手已經扣下了扳機!

 

說時遲那時快,她的槍聲才響起,球場四周就竄出四五隊人馬,Shadow 飛快地掃視,只看出各組都至少35人,每人手中都至少有一把手槍。眾人湧向球場,登時槍聲四起,場上的少年們有的愣在當場,有的尖聲躲避。她步槍舉起,以班尼為中心一個一個打掉了槍口,一瞬間解決掉五人,一下子大佔上風。麻煩的是班尼,她再怎麼神射手,目標一死她就Game Over 了。偏偏這時那個班尼不知該說是機靈還是嚇呆了,竟然躺在球場上翻滾。雖然伏低了的確不容易被打中,但場上什麼遮蔽物也沒有,除非他背後生了眼睛,否則再滾也滾不活命。

 

她翻身下車,沿著場邊樹木一面掩護班尼一面接近他。子彈從她髮稍飛過,斷了的髮絲在身邊飄落。她大喊:「班尼!」

 

班尼驚得好一會才聽見她,這幾秒間她又打掉了兩人。這時躲在場邊還能動的槍手大約剩下七八人,球場上原本打球的青少年們也已走得差不多,或已中彈倒地。班尼奔向她,Shadow 又打倒了兩人。他們躲在樹幹後方片刻,槍聲一緩趕緊衝上那敞篷車。

 

跳上車後他們衝出學校。班尼驚魂未定,不斷喘氣道:「搞……搞什麼鬼?怎麼……發生什麼事?……

 

「這些人是來要你的命的。」Shadow 咬下了手套,車子疾奔而出,進入高貴林森林公路,「------而且還沒結束呢。」她眼角瞄到後視鏡裡,兩台黑色轎車高速接近。

 

「什麼?」班尼根本沒來得及follow上目前的發展。

 

「你會不會開車?」

 

他竟然連吞口水的時間都沒有:「不不會。」

 

那只好就用自動駕駛了。她設定好了之後,離開駕駛座,嘴裡道:「祈禱這輛車子能帶我們前往幸運女神的身旁吧。頭趴下!」

 

話才落,子彈從後方一顆顆釘入擋風板。班尼除了聽話把自己藏好,口裡還不停呼喚著他的主耶穌。車子筆直前進,這座森林映著夕陽餘暉,把Shadow 的身影拉得好長。她的一頭烏黑長髮在風中飛舞,在槍林彈雨間,血噴上他的臉頰,他卻渾然不覺。

 

這槍戰的過程簡直把每一秒都拉得像一小時那麼長。片刻後車駛出森林,Shadow 躍上駕駛座,就在班尼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時,那兩輛轎車已被遠遠拋在他們身後。

 

「怎麼可能會有幸運女神的存在?」

 

班尼按著她的傷口,恍神恍神地,吐出這幾個字。

 

「如果不是妳槍法好,我們根本死定了。」

 

她們隨即開車回到班尼在溫哥華的住處。班尼那位「不得了的母親」並沒有和他住在一起,至少今天沒有;也許正是因為她不在,對方才敢這麼大動作要致班尼於死地。屋裡有一位管家叫做亞瑟,班尼母親不在時,就班尼和亞瑟兩人住在這幢透天房屋裡。亞瑟幫她整理了一個房間供她今夜可用,而稍早她的行李已送到這棟屋子來。Shadow 並不喜歡太多人在身邊亂轉,尤其在她受傷的時候,於是她帶班尼進了房裡,又仔仔細細將屋裡屋外都檢查了兩三次,才鎖上房門,坐下來跟班尼一起好好整理今天發生的事情。

 

「聽說你媽媽出國去了。」

 

「嗯……她去拜訪一個腦神經權威醫生,她還是希望治好我的病。」

 

「為什麼你沒有跟她一起去?」

 

「問這個幹嘛?」

 

「我要知道你一切的事情。為了確實保護你,為了我們兩個都能活下去。」

 

班尼低下頭,道:「我不想看見她傷心的樣子。我跟在身邊,她只會更傷心。」

 

「就算是這樣,你也應該把握時間跟母親在一起,不管如何,」她說:「這有可能是你最後和媽媽相聚的機會了。」

 

「妳說得對,所以我才不要強尼叔叔請什麼人來保護我。」

 

強尼說,班尼根本也不知道他是他的兒子,只知道他是母親的朋友,一直以來都稱呼他「叔叔」。

 

「你不要命了?」她脫下皮外套,露出手臂上那個血淋淋的臂膀。「今天的情況你不怕?」

 

「我怕。我怕得要命。」班尼看到血有些害怕,雖然他也早已滿手的血。那是Shadow 的血。他用面紙擦擦手,苦笑:「可是我的病既然已經好不了了,早點死晚點死有什麼差別?既然知道我隨時會死,那活著的時候我一定要更開心些。」

 

「你打算怎麼更開心些?」

 

「我要繼續過我想過的生活,我要像平常一樣上學、上社團、打球。絕不為了這點事就改變。」

 

「別傻了。」Shadow 用食鹽水洗淨了傷口,一面上藥一面說:「今天的情況你看到了,而且我想你現在一定也發覺這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了。」

 

班尼看著她的傷口,子彈雖然只是擦過她的手臂,血卻還是涓涓地流。他看得眼神都發直了,Shadow 卻面不改色。

 

「給我一個冰袋。」Shadow 看出他希望幫上忙的侷促,只好給他一個指令。他立刻奔出房門,回來時手裡已拿了一袋冰塊。他也機伶,還沒拿給Shadow 就先找了一條毛巾將冰塊包起來才遞出去,她將冰塊按在傷處。

 

兩人就這麼對著。一會兒,班尼傻傻笑了一下,說:「對……對啊,如果接下來每天都像今天一樣,那我馬上就不用去上學了。我會死掉……或害同學們死掉。雖然我很想繼續上學,可是我更想他們都活得好好的……

 

「為什麼你覺得你會死掉?」

 

「我生病了,我會慢慢地死掉。」

 

「你也許會吧,但誰知道呢,說不定你會很慢很慢才死呢?」她說:「如果你明明可以再活很久很久,你卻糊里糊塗地提早死在今天那種傢伙手上,不冤嗎?」

 

班尼低著頭,一會兒說:「為什麼你要跟我說這些?」

 

「因為我的工作是保護你。我拚了命要保護你,你卻對自己的性命毫不在意,那我們倆早晚都會死在對方手裡。」如果他自己早已不想活了,那她何必把自己的命也賠上去?

 

如果那個人真的還活著,還活在這世界的某處------那她就更要好好活著,直到總有一天和他見面。

 

「我……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。」班尼說話毫無章法,他不安地道:「強尼叔叔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還不相信。我不懂,我反正也活不久了,他們幹嘛大費周章來殺我呢?」

 

「你生病的事沒有公開吧?」

 

「但是我死了他們又有什麼好處?」

 

「好處可多了,你如果死了,他們可以叫人頂罪,在自白時指控你父親,捏造醜聞。就算你沒死,就算指控不成立,你父親的名聲也臭了,下次要再繼續參選,就麻煩了。」剩下的她也懶得說了,多如牛毛。

 

班尼有些沮喪,喃喃道:「都已經搬到加拿大來了,他們竟然還不死心……

 

好一會兒,她的手終於止了血。她脫下血衣,露出內衣,但班尼太過沮喪、驚嚇,只低頭坐在那裡,完全忘了要迴避。

 

「那我可以做什麼?」

 

她抬頭,看見班尼的眼神好像不一樣了。

 

「我必須想想。等我聯絡你母親還有強尼,討論之後再告訴你。在那之前------」她說:「你就別出門了。」

 

太多事情要處理,太多疑點、太多問號,她需要更多情報才行。在那之前,只要她在班尼身邊,只要班尼不亂跑,只要她們還在這屋子裡──她就有把握擋下任何人的侵犯。

 

班尼只能苦笑,看樣子他是真的不能上學了。

 

「那妳------

 

「我會住在這裡。」Shadow 纏著繃帶,「一直到你安全了為止。」

 

Shadow ,我想妳不需要------我去跟強尼叔叔說------

 

「這是我跟他的事。」Shadow 低著頭,緩緩說:「這也是我的工作,所以你不用操這個心,目前只要你不亂跑,我們就多一分安全。然後------

 

班尼看著她把傷處包紮好了。

 

  「------等我弄清楚了對方到底目的是什麼,我會告訴你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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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星心亞(C.C.Y)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