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著西方人那深邃的眼,挺直鼻梁,豐厚性感的嘴唇,一頭又黑又直的頭髮從來也不紮。她喜歡看它們在風中飄揚,任它們飛,任它們打架。彷彿代替了她渴望自由飛行的任性。

 

紐約是個會下雪的城市,她喜歡冷天,所以才住在美國,卻不愛在雪中工作。現在窗外該死的正飄著雪,待會她又要打赤腳、拎著高跟鞋一路走回家了。為了增強雙方「互不干涉」的互信基礎,她從不在客戶跟前露面。可是她這種獨來獨往的美女,孤僻慣了,聘一個經紀人幫她聯絡客戶,又不習慣也不放心,乾脆事事親為。她使用wifi和客戶接洽案子,合約談妥後對方必須先將頭款匯入指定戶頭,一旦錢入了戶頭她才會行動。客戶當然各行各業、形形色色,各種要求五花八門、千奇百怪,但她盡了自己最大努力違背她那極度懶惰的反社會人格,笑著與他們周旋直到成交。辛辛苦苦完成洽談,她就依照情報來到目的地,扣扳機成了她工作裡唯一的樂趣,也是最輕鬆的部分。然後收工。

 

此刻她叼著的菸已經燒去了大半根,電腦另一端的人卻還未依約前來。畫面裡有兩個西裝筆挺的人分站兩端,一個手裡拿著手機通話,另一個呈稍息姿勢,動也不動。一張辦公桌正對著鏡頭,座位上沒有人影。

 

Shadow 小姐,不好意思,」那講手機的人將話筒掩了,對鏡頭說:「我們老闆正進入公司停車場,他請問您能不能再稍等五分鐘呢?」

 

「我早就說過,請他準時。」她淡淡地道:「不過今天就破個例,五分鐘。時間一到,我會見到你們老闆,或者自動散會。」

 

「是是是,我立刻回覆老闆,請您稍候五分鐘。」

 

她蓋上筆電鏡頭,一把將她的貓抱了起來,在腿上細細撫摸。這間咖啡店的好處就是它的獨立包廂,她有完整的時間和空間能和客戶仔細協商。她從手提包裡拿起一雙黑色皮手套戴上,是的,即使只是她的手指,也不能在鏡頭前露出一點點痕跡。

 

任何一點可能洩露她真實身分的痕跡。

 

五分鐘後,她打開筆電,對在她刁著菸的手上,畫面裡的人正好也坐下來了。

 

Shadow 小姐,真不好意思。讓妳久等了。」那人搓著手掌陪笑道。

 

Shadow 說:「不要緊,趕快談正事吧。」

 

「是是是,咱們立刻來談。」那人道:「您想必已拿到目標的資料了吧?」

 

「您的秘書把資料都Email 過來了。」她低頭看著目標的大頭照。這人是財金界大老的富二代,在美國是個有名人物。

 

「沒錯,他父親老布拉科是富里氏集團的大股東,最近他們投資的華亞企業股價大漲,執行長小布拉科眼光獨到,富里氏集團董事會以及股東會認為他就是本次獲利的最大功臣。昨天老布拉科才剛剛登報宣布,將把手中持股轉讓一部分給小布拉科,這個執行長的身價又要抬高了。」

 

「昨天才登報,今天就要宰了他,費用可不一般。」

 

「這是自然,我只想請教,那Shadow 小姐是……願意接這個案子了?」

 

她吸口菸:「雖不容易,但我接了。」

 

「那太好了,太好了,」那人立刻撫掌笑道:「那該有的資料您也都有了,剩下的就是價格……

 

那老闆拿起筆寫了寫,把紙條秀在鏡頭前說:「Shadow 小姐過去處理財金界的案子,大約是這個價格,但這次我們力奇集團為了表達誠意,也因為對象實在不是那麼好處理的身分……這是頭款。」

 

她看了看,比過去的行情還要高了三百萬美金。

 

「可以。」

 

那老闆拿起桌上話筒,撥號,請對方立刻撥款到指定戶頭裡。

 

「尾款是這個數目,您看怎麼樣?」

 

他又亮出一個數字,Shadow 心想這老傢伙不愧在圈子裡打滾多年,這交易是誰也不佔便宜、誰都不吃虧。

 

「就這麼辦。」她提醒:「今天是星期五,如果款項沒在下午之前撥過去,我只好下星期才動手了。」

 

那老闆一聽,桌上話筒又拿了起來,低聲道:「打電話給威斯特先生,請他務必幫忙,讓這筆款項能在今天之內轉帳成功。」放下電話,他陪笑又說:「剩下的就請Shadow 小姐幫忙了。如果拖到下禮拜,變數就大了,恐怕整個計畫又要重整……

 

她看了看錶道:「拖到下個星期的話,價格只會多不會少,畢竟我這裡的準備工作也都要重新來過。現在時間還早,我到現場去看看情況,」她站起來,說:「我的規矩,您知道,事成的話,12小時內匯款,事不成,12小時內,我還是要拿6成尾款當作出勤費。」

 

「當然,您放心。」

 

他們決定今天就談到這裡。Shadow 闔上電腦,抱起她的貓走出咖啡廳。現在還是午時,搭地鐵過去,剛好能在閉館之前抵達目的地。她先回家洗了澡,拿出力奇集團提供的場地佈置圖,帶上隨身物品就往美術館去。

 

她先是在美術館裡晃了晃,找到小布拉科明天準備演講的場地,又走過美術館每一個出口,查看地形以及保全配置──以力奇集團地下活動的規模來說,自然事前都將這些資訊印製在平面圖上,跟小布拉科的個人檔案一起寄給她了。只是多年來做為一個間諜、一個職業殺手的職業病,Shadow 從未有一次能放心地不去做這些事前勘查。更別說,這美術館原本就由力奇出資建造,要弄到這館內的樓層平面圖、保全人員輪值表,還有保全系統裝置,備份給Shadow ,簡直絲毫沒有難處。總之小布拉科這一回就是要死在對手的地盤裡了,真不知該說是冤還不冤。

 

現在力奇佔盡了地利,演講時間又是美術館開幕晚宴的時段,Shadow 動起手來自然又佔了天時。唯獨小布拉科身旁的隨扈、保鑣,她沒有百分之百把握。力奇當然也附了一份小布拉科隨扈人員的個人資料給她參考,但這資料來源卻據說不是很可靠。她不擔心目標不死,只擔心那些保鑣不好應付,萬一老布拉科因此有了什麼情報,她的麻煩就大了。

 

她也不是怕麻煩。她只是懶,早已過慣了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,沒有人認識她,沒有人打擾,住在這別墅裡,偽裝成一個平凡的作家,不出門鄰居也不奇怪,好不自在。一旦工作那裡出了狀況,一旦她的身分暴露,要想再悠哉地過這種懶人生活,就難了。

 

她記憶力奇佳,很快就把館內的展示櫃配置印入腦海裡。接著她來到美術館一百公尺外的大樓,搭乘電梯到了12樓。面對會場的窗戶是個女廁裡的儲物室。她站在儲物室裡,拿出望遠鏡,觀察演講場地周遭的環境。明天她準備在這裡用步槍狙擊(假如力奇的頭款有準時進來的話),小布拉科這個演講會場,牆面全用玻璃採光,白天在室內固然明亮,夜裡則有展示櫃的燈光相映成輝,美輪美奐,卻也是最致命的地方。

 

  「Awwwwesome.」望著玻璃裡頭為佈置忙進忙出的人群,她舔了嘴唇,漾起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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